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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潘越結(jié)婚那天,下著蒙蒙細雨。按照老家的說法,結(jié)婚那天下雨是不吉利的,不過因為這已經(jīng)是我第二次婚姻,家里人也不甚在意,只有我一直盼望著天空轉(zhuǎn)晴。
我的第一次婚姻,是在我大學剛畢業(yè)的時候?,F(xiàn)在回想起來,總會自我解嘲地說,那是在年幼無知的時候犯下的錯。記得我?guī)胺蚧丶?,父母并不滿意我們的婚事,但是看見我興高采烈的樣子,也就沒有極力阻撓。爸爸說,不要委屈自己,記得家里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。
說不出我和前夫的離婚究竟是誰的錯,兩個人在一起不合適,就好合好散了。父母都沒說什么,我離婚那年,只有27歲。27歲的女人離婚,在當時還是稀罕事。我的同學們總是開玩笑地說,他們還沒有結(jié)過婚呢,我都已經(jīng)完成了一次婚姻歷程了,真是前衛(wèi)得很。我也不覺得有什么,第一次婚姻,并沒有切膚之痛。
可是和潘越結(jié)婚就不同。遇見他那年,我已經(jīng)30歲。盡管爸爸媽媽都是開明的人,他們?nèi)匀徽J為婚姻是一個女人的歸宿,所以極盡可能地托人安排相親給我??赡苁且驗樘籼?,我見到的那些男人,或者自戀猥瑣,或者是油頭粉面,沒有一個能入得了我的眼。所以見到潘越之前,我也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。
直到我見他的第一眼,才徹底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種叫一見鐘情的事情存在著的——他有著那么干凈而溫暖的笑容,像是暖冬的陽光,有感染力卻不會灼傷人。潘越也是離過婚的,他說幾年前他的前妻在大洋彼岸給他寄來了離婚協(xié)議書結(jié)束了他四年的留守生活,他說他一直在尋找著真正屬于自己的女人,直到遇見了我。
因為都是經(jīng)歷過一次婚姻的人,在交往中都很小心翼翼,不去觸及彼此的過去。也許正是因為有過一次失敗的經(jīng)歷,潘越和我相處得很好,離婚的男人是塊寶,他是個對女人很體貼、很細心的男人。我們很快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。籌備婚禮的那段時間,我的心情極好,覺得自己幸運得幾乎可以和灰姑娘遇見王子媲美。直到有一天一個女人找上門來,自稱是潘越的妻子。
幸好這個女人不是為了讓我丟臉而來的。我看著眼前這個優(yōu)雅到讓我自慚形穢的女人,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說不出話來。她說,是潘越把她招回來辦離婚手續(xù)的,她的確是在出國,而協(xié)議也早就簽好,只是沒有正式履行手續(xù);她說,她只是好奇潘越再找老婆的時候,會找什么樣子的,才會來見我;她還說,有些男人并不是看起來那樣中規(guī)中矩。我自卑中帶著高傲地問她:“既然你那么了解他,為什么還要和他結(jié)婚?又為什么要和他離婚?”
她帶點兒黯然神傷地說,因為了解而分開,而且愛這樣的一個男人太辛苦。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我和潘越即將結(jié)婚的主旋律。潘越解釋他為什么那么晚才辦離婚手續(xù)的時候說,因為美國太遠了,他前妻回來一次不容易。不過我真替他們覺得可惜,郎才女貌的一對兒,如果這個男人不是我愛的,也許可以撮合一下他們。
就這樣,除了印象深刻的結(jié)婚那天的蒙蒙細雨,我已經(jīng)不大記得我婚禮那天的細節(jié)。因為年紀已經(jīng)大了,就有計劃地懷上孩子。在這個時候,潘越身上那些不大讓人滿意的東西才漸漸地顯露出來。和很多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一樣,他不愛做家務,覺得家務是女人應該做的事情。
就這樣,懷孕的我和他經(jīng)常會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爭執(zhí),盡管最后都以他妥協(xié)而告終,但我覺得身心疲憊。懷孕4個多月時候,孩子已經(jīng)會動了。我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,希望不要發(fā)火傷害到孩子。而潘越還是老樣子,不僅不做家務,也開始以應酬為理由不愿意早回家了,這個時候,我們結(jié)婚不到一年。
雖然他比我大5歲,但在家里仍然是不成熟的孩子那樣,很多事情都需要我去操心。當我拖著懷孕7個月的身子做家務的時候,他還在電腦跟前聊天。因為懷孕,原來睡覺安靜的我,開始打起酣來,潘越以此為理由和我分了房睡覺。有的時候半夜醒來,枕邊空空的,心里會一片荒涼。
其實我已經(jīng)意識到有些事情不對勁兒,但又覺得自己是多心,可能是懷孕的緣故,荷爾蒙分泌過多,情緒才反常。就這樣,懷胎十月,我生下一個男孩兒。公公婆婆高興得合不攏嘴,潘越家里是三代單傳,我知道他們高興的是他們潘家終于有后了。家里人很高興,伺候我月子的時候也盡心盡力。但整個月子,我總是能見到潘越心不在焉、若有所思的樣子,即使半夜在我身邊,給兒子沖奶粉的時候也是一樣的。
因為沒有什么別的征兆,加上婆婆也住在家里,我對此也沒有在意。直到給兒子擺滿月酒那天,才揭開了真相。他抱著兒子給親朋好友看去了,不離身的手機落在旁邊的桌子上。手機忽然響起來,接到一條短信。和所有蹩腳電視劇里演的一樣,我隨手拿過來看了。我承認我是故意的,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。沒有名字的電話號碼,短信內(nèi)容是:她的孩子生了,我的孩子沒了,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……
任是白癡也會明白這句話是啥意思,我的腦子轟的一聲,但仍要做出微笑的樣子來。畢竟這是大庭廣眾之下,我若發(fā)火,丟臉的不只是他一個人。因為我從來沒有翻過他的手機,所以他對我也沒什么防備。我可以看見他們發(fā)的短信,隱約地知道了這短信來自于誰。女人的感覺是敏銳的,像極了嗅覺靈敏的獵犬。
短信里說,某年某月她見過我和潘越一起散步,她說她嫉妒得恨不得把我殺掉,但是還跟我打了招呼……我還知道,原來我懷孕的那段時間,潘越也把她搞懷孕了,只是沒有名分的孩子不能存留在這個世界上,在潘越的哀求下,做掉了……那么多條短信,真相漸漸大白。我恍惚間記起,確實有那么個女人,時時臉色蒼白地出現(xiàn)在我附近,我能感覺到她看我,追隨我,卻總會抓不到她的視線,像天空中鳥飛過的痕跡,只是驚鴻一瞥。是她,就是她。
晚上回家,我決定和潘越攤牌??赡苁且驗閺氖滦袠I(yè)的關(guān)系,我已經(jīng)練就了很好的心理素質(zhì)。當我冷靜地描述出那個女人的長相,以及把我猜測的東西和盤托出的時候,我看見潘越的臉色變了。那種驚慌失措的神情,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。我問他,該怎么給我解釋這件事情。
他緊張地握住我的手說:“老婆,聽我說,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子的,你懷孕了。我只是身體寂寞……你相信我……我只愛你一個人……”我狠狠地抽出自己的手,覺得這一切好骯臟。即使我早就知道,女人懷孕是男人出軌的高峰期,但從來沒有想象過它會發(fā)生在我身上,而且還有一個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。
潘越又一次想抓住我的手,被我躲開了。我要好好想想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。那天夜里,我失眠了。潘越和兒子都睡得好香,兒子出奇地沒有哭鬧,乖乖地睡在婚床旁邊的小床上。如果離婚,剛滿月的小孩子,我怎么忍心讓他沒有了父親。
第二天,本來不足的奶水沒了,兒子只能靠沖奶粉度日。婆婆每天煮一些沒有味道的鯽魚湯給我,說我是因為營養(yǎng)不良才沒有了奶水,她哪里知道他兒子的行為。經(jīng)過了一夜的艱難抉擇,我還是決定暫時不離婚了,畢竟孩子才這么小,這又是我的第二次婚姻,如果再不懂得珍惜,怕是我這輩子也不好嫁了。
潘越自從被我發(fā)現(xiàn)了出軌以后,一改往日早出晚歸的行為??吹贸鏊€是很重視我們的婚姻的??墒俏以僖舱也坏疆敵醯母杏X,我甚至不想他再碰我一下。潘越見我如此,也不勉強我,只是每天陪著笑臉說,讓我再給他一次機會,他一定會好好珍惜我的。
我知道他不會輕易離婚的,因為對于他那種已經(jīng)快到不惑之年的男人,離婚的代價實在太大,況且我們已經(jīng)有了孩子。我也沒有找過那個女人,畢竟在身份上,她根本不是我的對手。她不過是潘越填補寂寞的工具,就算真的有愛,也沒有愛到一定要離婚的程度。都是女人,女人何苦為難女人。我很冷靜地處理著這一切,假裝自己是個識大體的女人,以為只要寬容一切都可以過去。
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他和他前妻的MSN聊天記錄。其實里面也沒說什么,只是讓我知道了他最愛的人不是我,是他的前妻。他們之所以離婚,是因為他早就有拈花惹草的毛病,跟著他的女人,總會被拖累得很累,就像我現(xiàn)在這樣。而他之所以娶我,不過是在他前妻堅決要求離婚的前提下,不得已而為之。
種種跡象表明,我只是他的妻子,或者是孩子的媽,不可能成為愛人,更不可能親密無間。是不是所有的男人真的愛情只有一次,過去了,就不再有了??吹搅奶煊涗浀臅r候,我有點悲傷,但是已經(jīng)有點麻木了。這次我沒有和他吵鬧,因為我知道他不會離婚,我也知道他不會深愛我。不過我沒告訴他,我看過聊天記錄的事。
所以再發(fā)現(xiàn)他和那女人聯(lián)系的時候,我沒有吃驚。我知道,即使沒有這個女人,還是會有別的女人出現(xiàn)的。我再也不信浪子回頭金不換的鬼話,本性難移,好色和花心,就是這個男人的本性。潘越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看著我的臉色,以為我要發(fā)脾氣,我對他擺了擺手。他說:“你知道的,這個女人為了我懷孕做過流產(chǎn),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很決絕地把她甩掉。你給我時間……”“好吧,如果我們離婚,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撫慰她受傷的身心?!蔽一厮f?!拔疑岵坏媚?,舍不得兒子……”潘越可憐巴巴地望著我。
其實我也不想離婚,我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。盡管我對潘越早就絕望了,他不愛我,而我也漸漸把放在他身上的心,轉(zhuǎn)移到孩子身上??晌也幌胛业暮⒆記]有爸爸,更何況,潘越對孩子也很好。漸漸地,我發(fā)現(xiàn)我對人生的要求很低,只要他不離婚,只要他按月給家用,只要他能在表面上和我維持著一種看起來很和諧的家庭,就足夠了。
真的,在外人看來,這樣的生活很美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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