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法的詩心——感受秦力和他的詩歌 梁澄清

好古居士

無法的詩心——感受秦力和他的詩歌 梁澄清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無 法 的 詩 心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——感受秦力和他的詩歌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梁澄清
        2011年9月，在網(wǎng)上看到秦力的一首短詩《梅蘭芳蓄須是個借口》，我即跟帖：“看中國當代的男人都染了發(fā)剃了胡須，因為我們都要出去進行清純的表演?！鼻亓Φ脑姼杷魡拘沟氖且环N豪壯的男人氣，竟然撥動我心中對于中國社會從官場到文壇所流行泛濫的、陽痿式的虛假與做作極為蔑視的神經(jīng)，所以除跟帖外，此后我亦因之將自己寫在日記本上的一組打油調(diào)《詩外致君四題》交報刊發(fā)表，其中就有這樣的句子：“君乃男兒輩/何作娘娘腔/咿呀似小旦/忸怩似紅娘/詩歌賴真氣/粗狂又何妨/總比太監(jiān)好/不陰亦不陽”。
        前幾天，秦力突然在網(wǎng)上給我發(fā)來紙條，要我給他的詩集《形奮短句選》寫序，我即回他：“你的詩歌天馬行空，形象意象奇特，我能嗎？”未想到他竟然哈哈兩聲，直接把整理好的打印稿發(fā)到我的郵箱。說實在的，正值清明節(jié)我并未看完他的全部詩稿，僅從目錄和對一部分詩篇的瀏覽，即已堅定了此前在網(wǎng)上接觸他的詩歌的印象：這是用一顆孩童似的男人心所釋放和宣泄的生命的真氣；從詩歌創(chuàng)作來說，可見一顆無法的詩心。所謂“孩童似的男人心”，是指在價值坐標上他的詩歌與虛假和功利無關(guān)，在保持“童言無忌”的前提下，并具有男性的強悍與擔當。在當下，這一點十分重要，無論對于詩歌本身還是更大的思維視野空間，它幾乎是逆潮流甚至反潮流的。當市場經(jīng)濟泛濫著實用主義的荷爾蒙，似乎一個中國都成了變性人，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，為什么活著?；蛘咧闭f：我們還有信仰嗎？我們還有規(guī)矩嗎？男子漢都到哪里去了？再聽秦力是怎么說：“今夜/我化作酒/我叫做西鳳、字茅臺/號五糧液，別號杜康居士”、“今夜/酒化作我/酒叫秦力、字形奮/號永壽散人，別號好古居士”······（《今夜我化作酒》）好了，省略號所代表的諸端可能發(fā)生的形而下或者形而上的事物就無需具體舉例了。記得剛抄寫不久的宋人黃庭堅一首詞《鷓鴣天·坐中有眉山隱客史應(yīng)之和前韻，即席答之》：“黃菊枝頭生曉寒，人生莫放酒杯干。風前橫笛斜吹雨，醉里簪花倒著冠。    身健在，且加餐。舞裙歌板盡清歡。黃花白發(fā)相牽挽，付與時人冷眼看?！秉S庭堅本是一位生活態(tài)度非常嚴謹?shù)娜耍e極入世乃是他所遵循的人生準則。可是長期陷入黨爭漩渦，命運不斷遭受打擊，所以便尋找新的寄托。詞中所表現(xiàn)的正是他忘情榮辱功名，放浪不羈的曠達情懷，一個不拘常規(guī)，傲岸孤高的礦質(zhì)形象。秦力自然與其不同，但你不能不從著彼此間感受到某種相同的文人意味。在表面花哨而實際內(nèi)里拘謹?shù)奈膲?，一個敢把自己和酒公開叫賣的，身邊會有幾人，文壇能有幾人？這就是男人，也同樣是孩童。于是這孩童和男人在所謂“核桃的經(jīng)濟林”中，“砍完槐樹/我們舉杯相慶/回過頭/卻看見/我們的利斧上/沾染了一片一片/的血跡”（《砍槐樹》）。這首寫于2010年10月4日夜晚的詩歌，其創(chuàng)作沖動或者生發(fā)于白天或者此前一次具體的活動，或者因為一個抽象的思維需要特殊的象征，然感染我們的卻是那利斧上的血跡。再問一步：什么是“核桃林”或“經(jīng)濟林”，什么又是混入其中的“槐樹”？明白了其所指，那么這血跡也就是真正的屬于男人心頭的血跡了。男兒可以無淚，留下血跡于自己的“利斧”上，卻會是多么的疼痛和無奈?。」收f來說去，無非是一個字：“真”?！罢妗弊屒亓谠妷痉€(wěn)腳跟。再說秦力那“無法的詩心”。其實，前邊所談，也屬無法，或者可叫“不長眼色”。而此處所謂“無法”，即是言其作詩不守既成規(guī)矩、或曰“寫作章法”，真所謂目中無人，自以為是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，應(yīng)了一句俗話：和尚進廟打傘，無法無天。舉一個例子：在植物類他寫了一個《樹掛》，想必是寄生在一棵樹上別的什么玩意兒吧。本來句子是描寫自然、樹木，寫大千世界一個古老的現(xiàn)象，想不到說著說著他竟然筆鋒一點，驀地跳出一句：“我爸是李剛！”既然“我爸是李剛”，誰還敢在說什么，誰又能再說什么！這樣大膽的跳躍真叫人意想不到，卻又不得不拍案稱奇。再看他詩歌的目錄：植物們、動物們、事物們······在這些既屬自然又屬社會，既屬歷史又屬現(xiàn)實，亦虛亦實，既實既虛的事物空間中，他的詩筆既如神馬出出進進隨意馳騁，又似五彩翅膀任意飛騰。文筆有時雅得不能再雅，用語有時俗得不能再俗。但仔細揣度，卻是無法之法，乃大法也?；蚋纱嘀^之構(gòu)造“雅俗共賞”的企圖和本領(lǐng)，不能不讓人有一種大而化之，別開生面的閱讀快感。譬如，他寫感受在合肥的風：“早春二月/咸陽城割人耳朵的風/在合肥變成畫筆/像妙齡女子為你描眉”，真是如法入度，卻又見無法。更想不到他會有這樣的《我的遺言》：在叮囑“我的嘴巴應(yīng)該焚毀”、“我的手應(yīng)該喂狗”之后，尤其不忘對眼睛的安排：“我的眼睛應(yīng)該深埋/因為他太小，而且近視/況且他的目光穿過很多古人，偉人，/的褲頭和黑心/留下他會使精英們難堪”。在這里，他又是馬克吐溫、馬雅可夫斯基。一個無名的詩人，如此的膽大妄為，便不能不再究其根源。
       在我國，就詩歌而言，盡管有“詩言志”的古訓，但是最古老的神話應(yīng)是我們老祖宗 所創(chuàng)造的第一部偉大詩篇。以萬物有靈之心而生發(fā)的古老的想象力，用恐懼、幻覺、禁忌、愿望、期許和激情，共同構(gòu)造出了一個既生發(fā)于現(xiàn)實、卻更高于現(xiàn)實的動漫世界，一首謂之史前英雄主義的贊歌與頌詞，真是大氣磅礴。象征不是西方文學的專利，3000年前中華先祖的第一本歌吟集《詩經(jīng)》，就是民族象征主義文學最古老的樣本，這是原始想象力在文學道路跨出的又一大步。不滿當下詩歌的空洞與浮泛，從而在閱讀界興起的對于西藏六世達賴圣僧倉央嘉措情詩的熱捧，那種以民歌式的原始口語為基調(diào)的干凈、純美的詩句，更以中國特色的想象和象征，說明童心式的想象力對于詩歌創(chuàng)作是何等重要。以此觀照秦力的詩歌，便以為，秉承原始萬物有靈意識、以及“少兒開口天說話”的樸素生命哲學，再加一個秦力自身的“好古”修習，馬不停蹄的行走腳力，不忌中西的好胃口，詩人秦力的心就成為一顆：無所顧忌的敞開的心，飛馬馳騁的激情的心，搏動翅膀的飛翔的心，不知忌諱的孩童的心，見物起意的多情的心，目光如炬的深邃的心，不修邊幅的隨意的心，等等。這樣的心，可視一切為生命，與之對話。也可以無視一切，目中無人。由此，我贊成他為自己雖然并不有名，或者并不完美，卻自成一家的詩歌所寫的墓志銘：

我的詩應(yīng)該勒石刻盤永垂不朽
因為他是文藝的精華——真純善良有益社會
況且他是我的心聲，沒有虛假和惡俗
只能一味地啟迪人性弘揚美好
就像鐘樓廣場我寫的碑文那樣
有成千上萬的人們圍觀議論
或褒或貶
敲響了他們心里的
銅鐘

2012年4月5日于由心齋
（序者系文化專家、省民協(xié)副主席、市民協(xié)主席）

百里秦川

梁館長的文筆挺不錯的，好久沒有見過梁老師了！